萤火虫

西班牙诗人洛尔迦我想要留下提琴与坟墓,华


年,19岁的洛尔迦在西班牙的格拉纳达大学就读。那年假期,学校的文学课老师组织了一次游学活动,彻底改变了洛尔迦的一生。这趟旅途是洛尔迦第一次离开家乡,见识到卡斯蒂利亚和安达卢西亚的广袤土地,领略到西班牙的文化与历史。他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汇成一篇篇文章,于次年整理成散文集《印象与风景》出版。在这本处女作的序言中,洛尔迦写道:

“在我们的灵魂深处,有一样东西超越所有存在。大多数时候,这样东西都在沉睡;但是当我们记起一个美好的远方,当我们为它受苦,这样东西就会苏醒,在它独揽风景的瞬间,这些风景成为我们人格的一部分……诗歌存在于一切事物,丑陋的,美丽的,惹人厌恶的;难的是知道如何发现诗歌,如何唤醒灵魂里深邃的湖。”

自然与风景后来成为洛尔迦早期诗歌的重要主题和灵感来源,他以纯真的心灵歌颂安达卢西亚的四季,从月亮星辰到草木鱼虫,从可见的现实之景到想象中的奇观。正如他所体验到的,“我们的情感比色彩和音乐的灵魂升得更高”。洛尔迦笔下的风景常常超越时空的界限,呈现出异乎寻常的颜色和声音。例如在《色彩》一诗中,诗人看到月亮在繁华的都市、荒芜的废城、无边的沙漠,以及传说故事中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色彩,每一种都格外鲜明,正如诗人内心的情感世界,丰富又炽烈。

洛尔迦本人的声音也同样充满情感,他常常在与朋友小聚时抱起吉他,即兴弹唱或是朗诵新写的诗行,那种以生命力作为底蕴的歌声给许多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据说,从洛尔迦的歌声中,人们能听到西班牙所有的声音——深邃的、悲伤的、灵动的、欢快的。有一段时间,洛尔迦迷上了“深歌”(deepsong),一种古老的安达卢西亚吉卜赛民歌。他不仅爱听歌、唱歌,还和朋友一起认真筹备了一场深歌艺术节。与此同时,洛尔迦的诗歌创作也进入高产期,深歌所唱的爱,痛苦与死亡带给他全新的灵感,他试图通过简短的句式和主题的变奏,找到与深歌相呼应的诗歌形式。这些诗后来大多收录在《深歌集》和《吉普赛谣曲》里,席卷了整个西班牙。

洛尔迦的谣曲和深歌诗作完美结合了现代诗歌技巧及西班牙民间歌谣传统的语言特色,对世界诗坛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也让他成为“二七年一代”的代表人物。近日,洛尔迦的诗集《提琴与坟墓》出版,经出版社授权,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从中择选部分篇目,以飨读者。

《提琴与坟墓:洛尔迦诗选》[西]费德里科·加西亚·洛尔迦著汪天艾译雅众文化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01

欲望

只有你灼烧的心脏,再无其他。

我的天堂是一片空地没有夜莺没有里拉琴,有的是一条隐秘的河和一小眼泉水。

繁茂枝条上没有风的利刺,也没有那颗想当树叶的星星。

破碎目光的空地上,有一道盛大的光成为别人的萤火虫。

一次明亮的休憩那一刻我们的吻像轰鸣的月相回荡,推向远方。

你灼烧的心脏,再无其他。

风景

橄榄地开了又合像一把扇子。油橄榄林上方天空沦陷冷星落一场暗雨。灯心草颤动河岸半是阴影。灰蒙的空气皱起。橄榄树膛中载满呐喊。被俘获的鸟结队成群在阴影里摆动它们颀长无比的尾巴。

吉他

吉他的悲鸣声起。破晓的酒杯碎了。吉他的悲鸣声起。止住它没用的。不可能止住它。单一个音调地哭像水在哭像风在雪地里哭。不可能止住它。哭那些遥远的东西。南方炽热的沙渴求白色山茶。哭无靶之箭,哭下午没有明天,也哭枝头上第一只死去的鸟。噢吉他!五柄剑洞穿心脏。

色彩

巴黎上空的月亮是丁香的颜色,到了死去的城市总会变成黄色。

每个传说里都有绿色的月亮。碎玻璃和蜘蛛网做成的月亮。还有沙漠上空深邃血红的月亮。

不过冷白的月亮,真正的那一轮,只照在小村庄沉寂的墓地上。

哲学家的最后一次散步

牛顿散着步。死神刮拨着吉他追随他。牛顿散着步。蠕虫啃噬他的苹果。风啸树丛里水鸣枝桠下。华兹华斯准会哭泣。哲学家摆出难以置信的姿势等待着又一只苹果。他从路上跑过趴伏在水边面庞浸没在大月亮的倒影里。牛顿哭了起来。

高挺的雪松上两只老迈的猫头鹰交谈深夜里智者缓步回家梦见巨大的苹果金字塔。

——幕间休息

我那双年的眼睛没看见过掩埋死人,没看见过灰烬集市,它属于破晓时恸哭的人,也没看见过颤抖的心像一小只海马无路可逃。

我那双年的眼睛看见过女孩子小便的白墙,看见过公牛嘴,毒蘑菇,看见过不可理喻的月亮照亮每个角落,还有酒瓶坚硬的黑色底下干柠檬的碎块。

我那双眼睛在矮脚马的脖子上在睡着了的圣罗莎哀痛的怀抱里,在爱情的屋顶上(有呻吟有清凉的手)在猫吃青蛙的花园里。

阁楼上的旧灰尘召集雕像与苔藓。盒子里存有被吞食的螃蟹的沉默。梦境与梦境的现实冲撞的地方,有我那双小小的眼睛。

什么都别问我。我见过万物怎样在找寻各自轨迹的时候找到虚空。无人的空气里有空心人的疼痛我看见盛装的造物无一赤裸!

维也纳小华尔兹

在维也纳有十个女孩,一个肩膀让死亡啜泣还有一个鸽子标本的森林。冰霜博物馆里一块早晨的碎片。一千面窗户的大厅。

啊咿,啊咿,啊咿,啊咿!别张嘴,跳上这支华尔兹。

这支华尔兹,华尔兹,华尔兹,关于它自己,死亡,还有干邑,在大海里沾湿尾巴。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凭着扶手椅和死去的书,穿过忧伤的长廊,百合的黑暗阁楼上,我们的月亮床上海龟梦见的这支舞里。

啊咿,啊咿,啊咿,啊咿!跳上这支折断腰肢的华尔兹。

在维也纳有四面镜子你的嘴和回声在里面嬉戏。有钢琴之死把男孩全涂成蓝色。屋顶上有乞丐。流泪的新鲜花冠。

啊咿,啊咿,啊咿,啊咿!跳上这支死在我怀里的华尔兹。

因为我在孩童嬉戏的阁楼上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的爱,在温凉午后的窸窸窣窣里梦见匈牙利的旧灯光,在你额上的黑色沉默里看见绵羊和百合如雪皑皑。

啊咿,啊咿,啊咿,啊咿!跳上这支《我永远爱你》的华尔兹。

在维也纳我将同你起舞伪装成河流之主。看我这岸边多少茉莉!我要把嘴留在你腿间,把灵魂留给照片、晚香玉还有你徘徊的暗涌,我的爱,我的爱,我想要留下提琴与坟墓,华尔兹的绸带。

本文诗歌选自《提琴与坟墓:洛尔迦诗选》一书,经雅众文化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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