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京剧院在宏济大舞台的周末演出已成惯例，昨天是《周仁献嫂》。这出大戏我去年回滨城避暑时看过，阵容不变，主角周仁由大京的当家小生岳峰扮演。图说剧情明代严嵩专权，大臣杜宪被陷害身死，其子杜文学之友凤承东（周卫兵饰演）落井下石，前往严府告密，说文学要为父报仇；与严府管家严年（崔志明饰演）密谋。严府校尉抓捕杜文学（赵月饰演），文学将妻子托付义弟周仁。严年垂涎美貌杜妻，在凤承东的挑唆下，唤周仁（岳峰饰演）到府，强予一套富贵衣冠，要其献出杜娘子，周仁不肯，被以文学生死要挟，无奈出府。杜文学亦得不死发配边疆。周仁和妻子冯素蕙（王安琪饰演）冥思苦想，终无三人脱身之计。冯素蕙提出身代杜妻出嫁（张宝月饰演），洞房中行刺严年。当晚严府花轿来迎娶，周仁夫妻痛别。那边厢周仁被凤承东拉去吃喜酒；这边厢冯素蕙刺杀严年不成，自尽而死。失魂落魄的周仁被赶出严府。一夕之间，周仁家破人亡。乡人王四公（焉健夫饰演）来给杜文学送些盘缠，告知了周仁献嫂和杜娘子的凶信。杜文学立志报仇，踏上发配之路。王四公恨周仁献嫂，打之，被杜妻阻止，说明情由。杜文学在海瑞军前效力立功归来，责打周仁。杜娘子和王四公赶来，真相大白。杜文学斩严年、凤承东。杜文学夫妻感念周仁夫妻大恩。满座，谢幕，一场精彩的演出。（西皮快板，冯素蕙）狗奸贼妄想行霸道，怎知巾帼冰雪操。今日是尔死期到，准备尔血洗我刀。刀光闪闪向贼啸，气吐虹霓万丈高。我把奸贼一齐扫，方显巾帼女英豪。湛湛青天有公道，替天行道我就不辞劳。（西皮散板）他强忍悲痛暗相告，死别生离在今朝！短刀对准咽喉道，哎呀，夫……（散板）我何惜一死，只是恨难消！（反二黄散板，周仁）迷惘惘葬埋了我的妻，（原板）悲切切一路行来不敢啼。低头遮颜过闹市，十目所视十手所指都对我冷眼横眉。世间哪有真情理，世人哪有真是非。我夫妻生离死别报知己，莫非说此心只有苍天知。昏暗暗问天天不语，黑沉沉问地地也无言空唏嘘。难道说九天之上九地之下包罗万象尽是鬼蜮？闪得我此恨绵绵无尽期，此恨绵绵无尽期。
《周仁献嫂》出自昆曲《忠义烈》，各大剧种都有此戏。翁偶虹早年改编版本名为《鸳鸯泪》，虽然“鸳鸯蝴蝶”了一点，但也很准确，杜文学以为妻子已死，周仁的妻子确已死，二人都在泣血怀念。但“周仁献嫂”是个一看之下就能猜度出狡黠机变、忍辱偷生、悖逆伦常诸般况味的剧名。我看戏那次，观众席从有点窸窣微响直到全部安静观看，都入戏了。
从前有人指摘戏里为了成全男人取义而令女性舍生，是纲常社会教唆弱者为其献身的男权霸权。现今的演法已全然没有那些糟粕：周仁在严府坚辞无果，假意应承拖延时间冀望回家商议万全；夫妻俩首先都想到三人共逃，但奈何身为庶民又无接应，还要救仁兄的性命，稍有差池玉石俱焚。弄权恶人只动了一淫念，正人君子的生命和声名就全部断送，这样的事从来就不曾少过。
冯素蕙的献祭精神完全是自觉的。小人凤承东说良心就是身上的官衣，无良心的人你跟他讲不了良心，可即令良心是有良心者的墓志铭，我们也无法让两种人之间的鸿沟模糊不清，所谓正邪不两立，你选择成为了哪一种人，就会践行这个阵营里的行为法则。周仁和冯素蕙共同全了救人义举，她明艳亮烈，他虽然不乏孱弱而毕竟坚忍；所以她刚强地自刎，他惨淡地求生；她沉默地死在别人的名号之下，他为千夫所指遭叱骂责打，即使活到仁兄归来承受恩报，也终究不是那个人了。
见义而为者流血又流泪不是今天的怪现状，坐在台下看这戏，看这一步步被逼进万难回首绝境的世间好儿女，谁能再用“男权、纲常、教唆”这样的词汇加诸于他们身上呢？看戏再次令人一掬清泪，因为所见的是高义而非愚行。
《周仁献嫂》叶少兰朱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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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苍玮供图：京剧大连
编辑：云南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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